深圳黄金首饰制造流水线——从这里到世界

 

深圳往东，30分钟车程即抵达横跨深港的小镇沙头角，位于深圳盐田和香港北区边界。

 

相传沙头角源于一清朝大臣的诗：“日出沙头，月悬海角”，是故得名。1898年新界由英国占领时以沙头角河分界，划分为香港边境禁区，当中河尾一段为中英街。

 

上个世纪80年代末，沙头角就出现了中国最早的一批珠宝加工企业。作为世界三大珠宝中心，香港部分珠宝加工委托沙头角的企业代工，20世纪初这些代工企业集聚成型，除港澳外，也为国内其他地区代工。通过为港澳代工，深圳加工企业赚到第一桶金。

 1999年8月黄金价格跌到251美元/盎司，此后10年，金价涨幅超过600%。这也是深圳黄金梦成真的10年。2004年，深圳市政府投资逾400亿元建九大产业集聚基地，其中，黄金珠宝业名列第二。

 

不得不说，深圳接触黄金时，正好是它和黄金最好的时光。而黄金这一古老的贵金属，更需要深厚的时间与经历沉淀。二十余年后，深圳不仅是国内最大的珠宝首饰制造中心和交易中心，同时还形成设计、生产、加工、展示、检测、批发销售一条龙的产业链条。同时，辅助材料、设计包装、精品加工、珠宝器材、加工设备等相关配套产业链也初步形成。

 

日出沙头角

 

不起眼的楼房，硕大两张黄道“符诀”贴在一进门电梯的正上方。电梯是黄金进来的第一道关口，源于广东商人的习俗。为求生产顺利、兴旺，每日开工时，有些信风水的潮汕老板还会朝工厂四周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画“兴旺”二字，口中默念：“师爷有令”。

 

上电梯到了楼上工厂门外，还有一道足有三寸厚不锈钢栅门，门内穿梭着制服的安保人员——这是深圳金雅福珠宝公司的黄金加工工厂。

 

在这些隐秘的黄金工厂，工人都被要求只能穿露趾拖鞋，吃饭在厂内，每日下班出厂房前过安检仪。按制造工序，黄金加工一般分为倒模和手工两大类。倒模类的为：制模—注蜡—倒模—执模—抛光—钉沙—车花—压光—收发。手工类则是：开料—手工链部—抛光—车花—压光—收发。年轻的金匠们在雕花时为防止金屑浪费，手放在包裹纱布和铁皮的盒子里隔着玻璃操作，熔金工人则在炽热通红的熔金炉面前汗流狭背。

 

沙头角海关介绍，沙头角保税区是国内设立最早、面积最小、效益最好的保税区之一，东与华南最大的深水港盐田港为邻，货物可直接通达世界各地，西面穿秀美的梧桐山隧道即到深圳市中心罗湖，南面通过沙头口岸直通香港。

 

地理位置的优越让黄金珠宝业扎堆进驻沙头角保税区，集群效应显现。今年上半年，新迁进驻沙头角保税区黄金珠宝企业达15家，占新入区企业总数的88%，保税区的内黄金珠宝企业总数达51家，占保税区内企业的半壁江山。

 

“中国珠宝看深圳，深圳珠宝看罗湖，罗湖珠宝看水贝”的说法并不夸张。沙头角是起源地，但现在最广为人知是罗湖的水贝。在水贝不到0.6平方公里的地方，集聚约2400多家各类黄金珠宝制造加工企业，14个珠宝交易中心，2011年加工产值超过1000亿元，从业人员达11万人，占据全国黄金珠宝首饰行业70%以上的市场制造份额。

 

水贝的街道、建筑看上去与珠光宝气并不相关。街道狭窄而陈旧，整个工业园区内几乎没有高楼，烈日骄阳透过树叶从缝隙间炙烤着往来的行人。但每天早上，全国各地开金店的人，都会蜂拥而至水贝，像买白菜一样批发黄金饰品。

 

走在水贝二路上，每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都隐藏着一个珠宝新天地。只有到在这才能感受到黄金行业的神秘，路边一栋不起眼的房子，一部古旧的电梯，屋内就是黄金陈设和交易的大厅。沉重的铁门外有警惕的保安，非请勿入。

 

大营业厅多以柜台为主，一排四个，单个柜台月租金过两万。“如果有朋友带着去购买，黄金首饰可以拿到比外面低三成的价格。”售货员王丽说。

 

由于传统原因，黄金一直是潮汕人最擅长的行业，世代相传。在深圳水贝，潮汕人的家族企业掌控大部分黄金生产基地。这批家族企业中已出现一批销售额过百亿的企业，比如百泰、粤豪、翠绿等等。其中百泰的年用金量已逾100吨，《2011年中国黄金市场报告》显示， 2011年全国黄金产量也只有360.96吨。

 

在深圳珠宝行业协会前秘书长杨绍武的印象中，2005年在深圳市政府的支持下，解决了银行对黄金加工企业的贷款问题之后，水贝的黄金加工才获得快速发展。2010年1月28日潮宏基以71倍的市盈率上市，在潮宏基的刺激下，深圳又有数家黄金加工制造企业已进入上市辅导期。

 

“老金”生意

 

所谓“官金”手续麻烦，价格毫无商量余地，先要向上海黄金交易所申请，然后凭其批准再去银行购买黄金。除此之外，民间私下交易的二手“老金”也是不少深圳企业的原料来源。

 

因为国家允许黄金自由交易，所以深圳很多工厂、金店等不少地方都回收二手旧金，也被称为“老金”。老金价格可比官金略有下浮，但无法提供发票。这样的来料加工、旧饰换新也占了相当比重。许多黄金加工企业在金价波动比较剧烈时，喜欢接来料加工、旧饰换新品等货单，可稳赚加工费。

 

2012年黄金消费总消费额比起十年前增一倍，但金价却涨了5倍。以前100元可买1.25克黄金，现在却只能买0.25克，同等资金下黄金加工量缩水至40%。

 

2000年开始行业黄金加工费保持在2.3元左右，直到去年自律公约公布前，还在2.5～2.8元。这意味着10年里，加工费涨幅仅50%～80%。而原材料黄金却从80元/克涨到如今约400元/克，翻了5倍。

 

《深圳市黄金珠宝首饰行业制造批发诚信自律公约》规定，深圳珠宝加工行业黄金首饰加工费的基准成本价格（包括加工、批发、来料加工）为3.6元/克，即每日黄金首饰批发价格为上海黄金交易所实时金价加3.6元/克；铂金首饰为18元/克，18K金首饰为15元/克。中小型企业最多下浮不得超过10%。

 

戴芝霖珠宝的董事长陈杰表示，金饰加工竞争非常激烈，从原料到零售的空间不过20%，黄金涨价越高风险越大，一旦价格下跌，库存损失十分惨重。

 

黄金在加工的过程中溶解，打磨车花都有大量损耗，工艺好的公司能将损耗降到最小。但即使按最低0.3%的消耗计算，每百克加工费用360元，人工150元，消耗120元，固定成本50元，利润只有40元。

 

金价常变，但参与者无论资质良莠都赚到钱。“我从没听说这里哪家公司倒掉了。”上述老板指着水贝道路两旁密集的首饰制造企业说。

 

部分大型黄金加工企业已经在期货市场套期保值，根据订单来安排生产，尽量规避原料价格波动带来的风险。金瑞期货公司货分析师李龙增估计，深圳进行套期保值的黄金珠宝加工企业只有近50家。在原料价格风险管理上，深圳的黄金珠宝加工企业还需要学习。

 

“金商”显形

 

金雅福本是水贝中小型黄金首饰加工企业，如果走传统首饰企业做品牌路径，没有优势。但黄金投资热潮，却给了它另一个机会。2011年1月10日金雅福作为投资顾问与上海信托合作，发行国内第一支投资黄金现货的类ETF基金。

 

目前，金雅福已在全国有200多家分公司，每家分公司都开设珠宝体验门店。这种门店已非一般珠宝店，更多在于积累和发展黄金投资类客户。除了金饰，可以买金条，也可以买黄金信托基金，还可以在金雅福的电子交易平台上开一个账户，做带杠杆的黄金交易。对买不起金条的客户，金雅福还设计了巧克力豆大小的精巧“一克金”。

 

与金雅福类似的公司已越来越多，现在的金店已不再满足于只出售金条、金币及昂贵的黄金艺术收藏品。不少公司都既做黄金现货，也做带金融杠杆的黄金投资。

 

在经易集团董事长王仲会看来，“既做现货，又做投资”的公司，类似于日本和香港黄金市场的“金商”。金商是香港和日本黄金市场重要的参与者，扮演着联系消费者、投资者与黄金产业的中介机构的角色。

 

“对于有投资需求的客户，最好的品种就是投资型金条。”金雅福珠宝副总经理方鹏介绍。每克黄金饰品要加近60元的首饰加工费用，卖出又要2元左右回购费。也就是说，在金价360元/克时买入，金价要涨到422元/克以上才能赚钱。

 

黄金桥

 

深圳最重要的优势在于临近香港。香港是世界三大珠宝中心之一，因交通便利，香港把制造业大部分放在深圳，周大福、周生生等香港黄金珠宝大亨携资金和技术而来，将内地总部运营基地放在沙头角，使其成为黄金产业落脚的“洼”。

 

深圳不仅可通过香港这个桥梁获得世界珠宝界的最新科技、最新款式，更重要的是，深圳大部分的黄金珠宝加工出口也都经过香港运往世界各地。

 

黄金珠宝大厦总经理于依江认为，黄金物流中心在深圳形成的原因与香港密不可分。过去香港是重要的黄金加工基地，世界排名第二。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，出于成本等考虑，香港黄金珠宝厂商纷纷北移深圳开展加工出口业务，深圳黄金珠宝加工业在短短几年间跃居全国第一。

 

香港作为一个成熟的国际化平台，给深圳提供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。港深之间黄金珠宝首饰行业的沟通，也是区域间优势互补最有说服力的示例。“香港同行业成熟的企业运作思路，先进的产品设计理念和及时丰富的行业信息，都给深圳带来了深刻的启发。而同时深圳的加工优势，也与香港同行形成有效的优势互补。”他表示。

 

2003年在内地与香港签署CEPA后，港商们就纷纷把深圳作为北上内地的第一站。当年，仅在深圳罗湖，进行个体注册的香港珠宝商就近100家。

 

业内人士介绍说，世界黄金珠宝的中心还是在欧美，而欧美国家在中国的来料加工均通过香港，本质上其基地就是在深圳，因而深圳黄金加工业面对的是一个世界大市场。

 

香港银行界人士透露，深圳及其毗邻的珠三角地区是中国居民消费能力最旺盛的地区之一。越来越多的内地人在香港旅游时候会到香港银行购买金条，并储存在香港的银行。深圳的现货黄金市场，成为截留内地庞大的银行储蓄的投资新走向。

 

可以佐证的是，2012年8月，深圳某银行为VIP客户举办的一场黄金收藏艺术品推介会，当场销售近5000万。